山海不可平

无人存在的星球上,树的死亡会有声音吗?
我想在白天找月亮。

逆浪千秋

更一个跳龙门的故事,不知道还有没有人记得逆浪?


BGM:叶公好龙——乐正龙牙


番外—江山为证

那是一片隐藏在云雾里的河。

高大的拱门耸立着,隐约闪烁着金光。鳞片裹蓝的巨龙卷起狂风,冲着拱门边上的浅滩就要落下,腾云消散的气流把江水掀乱,激起大片甩尾的金色鱼儿。

它们挨挨挤挤等待着龙门试开起,此时被大水一掀,正要叫嚷起来。但才从水中冒头,他们就看见长龙落地化形,单臂把从半空突然掉落的青年接在怀里。

因为身在仙境,羽生也没有隐藏那对峥嵘龙角的打算,白玉似的龙角上挂着碧蓝的坠子,眼角眉梢也略又些细密鳞片如花旋开。他天青色的宽袍大袖被氤氲着水气的风吹起,隐隐有些草木的暗纹。

鱼群中登时响满窃窃私语:“是河神大人……”“是那位河神大人吗?”“是穿天水碧的那位大人!”

金博洋没想到羽生在这些跃龙门的鲤鱼中也这样出名,听他们“那位大人”、“那位大人”的叫着,也不由得露出笑来。羽生这才舒了口气。他刚刚那凌空一接是在心血来潮,接住金博洋时能明显感受到他微微颤抖的指间,所幸金博洋并不在意,不然……羽生把他放下来站好,“怕是颜面尽失了。”

源于金博洋休假在家时躺在沙发上冲着电视一串瞎按,停在鲤鱼跳龙门的动画片上,等羽生从厨房里端出一碗豆腐鱼汤的时候就看见窝在沙发里的人缓缓转过头,眼睛放光地看着他。好吧,好吧,羽生把一碗鱼汤搁到金博洋面前,妥协地点点头。

还好这鲤鱼跳龙门也不是什么不可观看之事,毕竟鲤鱼越过龙门化龙时必要找个凡人讨一句“你是龙”方可成大道,上界也就默许羽生带金博洋前来,并未有什么处罚。

金博洋兴致勃勃的蹲在水边看鱼,时不时还想伸进水中摸上一摸,正当他试图伸手时,羽生突然伸手一把把他扯进怀里,金博洋刚要出声询问就被广袖一罩,呼吸间都是羽生的气息。而后他听见了滚滚的水生,大水溅起的浪花拍在羽生的衣袖上,四处皆是鲤鱼的惊呼,偶有几尾小鱼被甩到岸上,正惊慌地将鱼尾拍打着地面,啪啪得响成一片。

又过了几时,羽生才放下手臂,弹了弹水珠,引着金博洋往河中看去。那平静的流水骤然抬升,却像是被什么牢牢束缚在那河面之上,水浪起伏有如天河坠落,甚是壮美。翻涌的白浪间偶有几尾灿金起伏,却又在腾跃而起时被水浪拍下,撞击在石壁上蹭落几片鳞花。

很疼。

金博洋看着那不断腾起的鱼,却又听见轻轻的拍水声。他低下头,看那一尾较水中要纤细不少的鲤鱼。它拍着水,力道很轻,却又仿佛酝酿着什么。金博洋看它尾鳍偏长,又有些许撕裂,下意识地要伸出手。那鱼却看了他一眼,骤然拍地起跳,悍然撞入那水中,一下就被激流冲的远去。

金博洋不免着急起来,但涛涛大浪,他如何找到其中一尾小鱼?羽生在他身后看着,似乎叹了口气。鱼跃龙门哪有那么容易,他活于人世两千年,也没见过几条越过龙门升仙的鲤鱼,顶多是受仙人点播,随其历练,修了功德方才成龙的。

但金博洋不信。

他还在寻找着那条鱼。

天色已晚,那水势却依旧急得吓人,龙门下偶有起伏的金色更少,羽生暗叹一声,却听见金博洋一声欢欣的尖叫。他抬起头去,看着那一尾金鱼拍浪腾起,一股脑撞过龙门,竟是化龙了。羽生不由得有些惊诧,细看之下才发现那竟然是两人相见时那水库里的一尾,也算是与他二人有机缘联系,又被大雨多次考验,如今也算某种功德圆满,登仙而来。

那条金龙鳞片上鱼的金色被浪洗去,露出圆融的白来,细弱的龙角堪堪分了一叉。它低下头将顶鳞凑到金博洋眼前。羽生暗暗推了金博洋一把,让他不要误了他人时机。

“恭喜你呀……你是龙了,小离鱼。”

金博洋摸摸那细腻的鳞片,亲昵的叫了那幼龙一声。他先前已然认出那是他曾游戏过的一条鲤鱼——那日他在水库里泛舟,抗过洪水的水库已经安稳,偶有鱼儿吐出的水泡在水面泛出圈圈涟漪。他一根青篙点着水面,逗那群几度被羽生兜入袖中的鱼,那最粘着他的一条鱼尾纤长好看,比其它纤细些,鱼眼中却多了好些灵动。于是他心血来潮,给那条鱼取了名字——“离鱼”。

离鱼蹭了蹭他,稚嫩的龙角蹭过金博洋的面颊。他笑着低下头亲了亲离鱼的鳞片,又拍拍她:“去吧,到天上去。”那游龙长鸣一声便腾起身来,环绕的景致中应有山水呼应,倾斜日光中似有烈火投入它脊骨,远天有月影一闪而逝。天地已然先出馈赠。

羽生上前一步同金博洋解释,那是化龙后江山为证,日月之光给它无穷生命——“自其不变者而观之”。

“那是龙族的长生,是龙族的第十七块脊骨。”

羽生背着手,若有所思地曲起手指敲了敲自己的后背。金博洋回过身来,冲他伸出一只干干净净的右手:“结弦?”羽生应了一声牵过他,巨龙再度掀起长风。

是夜,羽生趁着金博洋熟睡,悄悄执起他的手,丈量了一圈无名指的大小。第二日金博洋再度投身工作后,羽生却没有和往常一样往菜场奔去,反而给休了婚假的韩聪打了电话,拜托他在和隋文静逛菜场的时候带上几样。这可稀奇了,韩聪想了想,明智的闭上了嘴。

他不想结婚后还要面对狗粮。

羽生确实是干大事儿去了——他咬牙支起瘫倒的身体,手中托着一块脊骨。那莹白的龙骨在他手中被拨做两半,缓缓的凝成两枚戒环,蓝色的鳞片细细镶嵌。

“值得吗?”

山川问他。

“值得吗?”

日月低喃。

“啊。”羽生从地上爬起来,抬手收了两枚戒指,他脚步有些趔趄,却踏踏实实地踩过泥土,往他的心之所向去了。“有什么不值得呢?岁月故长,人生虽短,可它绚烂多彩……有什么不值得呢?”

即便他在金博洋走后可以镇守天地山川,继续金博洋没有完成的事情,到最后埋骨山川,从此天地间何处不是他……或许未来会有青年人再次指着云图挥斥方遒,撑着伞路过长堤,冒着大雨冲在抢险的前线。但那都不是他金博洋,那亘古不变的山川也不是他羽生结弦。

他们不要活在未来。

“我已经……错过一次了。”

龙神缓缓离去,青色的衣摆扫过草地,那龙角上人类缠绕的吊坠反射一片灿烂天光。

金博洋在家中很久没有等来羽生。他倚着飘窗,等待那条巨龙从阳台探出头来。羽生确实如他所料那般披着月色由阳台踏入屋内,衣袍上还有山间的水气。金博洋觉得他异常郑重,也不由得坐直了些,可他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想到。

羽生结弦在他面前单膝跪地,牵起了他一只手。他在问他……那一刹那金博洋仿佛看见虚幻的千里江山,日月飞速交替——羽生结弦请山川为证,邀日月做媒。

他在问他。

“你愿意与我共度一生吗?”

金博洋探过头吻了羽生,眼尾翻上似是饮酒的红。那一枚戒环最终牢牢地套在了金博洋的右手,巨龙也头一回听见了人类献上的真心。

那是那样的鲜活,在他耳畔跳动着,一呼一吸从此都与他有关,是他的唯一是他的三千红尘,是他龙尾一卷要守护的宝库。

……是他的金博洋。

千年来的治水者啊,终于有人同李先生一般禁锢了龙。他用世间最温软又最刚强的东西,束缚了奔涌的江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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